2010年5月11日星期二

祝你过的好

去77坐了会儿,喝了点酒,吹了会牛逼。刚才进小区的时候听到池塘里有青蛙叫,小时候在老家每年都会听到。有词云:明月别枝惊鹊,清风半夜鸣蝉。稻花香里说丰年,听取蛙声一片。七八个星天外,两三点雨山前。旧时茅店社林边,路转溪桥忽见。只要想到一点点网络就可以帮你找到全部。网络让大家看起来都很有文化。

下午去殷志刚那里,碰到王春。出来的时候路过中央商场。很热,喝了一瓶脉动。地铁一直开到迈皋桥,这里是高磊和朱晓楠的地盘,但是我没看见活闹鬼在大排档打架。在朋友家吃了饭,然后回头。从迈皋桥到我家地铁整整开半小时。

老台送我件T恤,上面写着:GFW is the Berlin Wall of China。我很喜欢。撒娇带来的包子还没有吃完。鸡蛋和鸭蛋也在冰箱。现在是5月12日了。虽然5月13日才是我此生最重要的日子,但我只能说说512和此后一段时间我在成都遇到的事情。

每天中午在沙发上睡一两个小时,这天也不意外。办公室在红瓦大厦三楼,有10个同事,至少有2人必须经过我所躺的沙发和墙壁之间30厘米的狭窄过道才能走出房间,其余的人离我最远的不超过3米。很遗憾,我是被震醒的,在楼梯上遇到一个女同事,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手拉着手冲了下去。到了马路中间才发现穿的是拖鞋,眼镜也没拿。然后我很生气,平时大家都很和谐的生活在一起,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没人叫我一声呢?很快我就不生气了,因为我走的时候也没有检查录音棚里面是否有其他人,(后来证实确实有人在里面工作)。我想,这大概就是本性吧,我的第一反应往下跑,其他人也一样。在生死面前,崇高是不可思议的。

一环路平时车水马龙,现在被车和人堵得严严实实。两边的高楼不停的晃荡,人们尖叫躲避,川音大厦外墙的瓷砖噼里啪啦掉下好多。打了最重要的两个电话,告诉他们我没事,然后通讯就中断了。公司的领导也不知道如何处置,熬了一段时间,大约四五点的时候说大家分头回家吧。我去办公室穿上鞋,拿了眼镜,系鞋带的时候手一直在发抖。

王科去找他女朋友,我一个人骑着车回家,沿着一环路,从磨子桥到玉林,这个城市没有朋友。路过省军区的时候,看见军车鱼贯而出,两边的人自觉的让出路来。上了六楼,家里一片狼藉。水泥灶台上的各种调料瓶被震到半米外的地上,满屋浓烈的醋味。没有收拾东西的心情,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里关于地震的消息,余震大约十分钟一次?很轻或者很重,在沙发上的感觉好像游泳时趴在救生圈上。我决定到街上走走,可是,好像也没什么地方可去,我的生活就是从磨子桥到小天竺。没办法,最后还是在楼下的小卖部买了瓶酸奶,坐在马路牙子上喝起来。没有谁认识我,找不到任何人说两句话,通讯继续中断。我想,我他妈干嘛来成都啊,抽什么风。

后来王科回来了,公司要求所有南京来的员工到川大花园集合(那里的房子结实一点,在一起也可以相互照应)。我们拿了被子和席子,带了各自的琴。东西放到屋里后就去川大的空地上过夜。半夜三更,街上人头攒动。各种流言传来传来。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。通讯还是中断,朋友们不知道我怎么样,我也得不到更多的信息。

第二天下雨,我们只好搬回川大花园。聚在一起,也没什么事情可做。余震依然频繁,大家很紧张,那天跑下楼大概有七八次吧。由于我们公司和中国移动的业务很密切,所以很快我被通知去做与抗震救灾有关的系统语音。红瓦大厦震的伤痕累累,进出门需要签字画押之类的玩意。我们的DJ和兼职DJ都离开了成都,所以只好找我外地的DJ朋友帮忙。我在办公室把文字发出去,然后对方录好传过来,接着我们的音频工程师做处理,最后我再传给技术部门。就这样,我和音频工程师在摇摇晃晃的红瓦大厦待了好几天。为了抽烟,我把我的座位放在最偏僻的角落,这个位置以前是阳台,下面没有任何建筑支柱,所以摇起来也特别猛烈。

在川大花园的日子很无聊,几天后我和王科实在受不了,决定还是回小天竺。因为之前他在银川工作好多年,那地方小地震也特别多,他似乎很有经验确定没事。那天天气挺好,走到科华北路的时候看见对面大厦上挂了巨大的横幅,上面写着“我们都是汶川人”,挺感动的。也不知何故,那天盛传由于都江堰化工厂泄漏,导致成都将停水,所以我看到好又多门口人潮汹涌的抢矿泉水。后来证明这是谣言,但我确实亲眼所见在川大花园的门口,物业贴出的相关储水通知。

上了出租车,司机可能看我拿着衣物就问是不是去救灾,不巧的是我正在接电话,于是随口说了句“嗯”,电话接了一路,下车的时候司机坚决不肯收钱,我很内疚,又不好意思解释。到现在想起这个事情,我还是非常愧疚。正好小饼他们组织了一批物资要送到都江堰,我决定做些什么,于是决定去押车。

驾驶室坐不下,我和小饼只好在货车外面,扛着红旗一路奔往江堰。沿着成灌高速,越往西灾情越严重,到了都江堰几乎看不到完整的建筑。在一个水库附近把东西卸完之后我在附近灾民的临时帐篷转悠,没什么可做,最后帮老乡挑了几桶水。天快黑了,我决定还是回成都。后来去了一趟西安,睡了那么多天里唯一的安稳觉。听说那天晚上成都电闪雷鸣狂风大作,有几个老年人心脏病突发去世。

全国哀悼日那天中午我一个人在家,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,汽笛声震耳欲聋。国歌从电视里响起的时候,我还是忍住了,没哭出来。

大约一个星期后,卢中强从重庆到了成都。我们在双楠一个餐馆吃饭,途中一个朋友接到家人电话,叫他赶紧回去,说电视上循环播报今天晚上可能有大余震。后来通讯又中断了,我估计王科肯定在家等我,于是决定散会,并且和卢中强约好我和同事回合后和他联系再会合(后来由于通讯中断,没能联系上)。出了餐馆的门,根本打不到出租车。我对成都的地形本来就很晕,于是一路问一路走。到衣冠庙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,立交桥上下堵得水泄不通,看样子大家都开着车往郊外跑。连续的紧张终于崩溃了,给我哥发了个短信,说如果有什么意外不要来成都,我的银行卡密码是xxxxxx。看起来很悲壮,实际上内心极其恐惧。几天后我回到南京。

两年过去了,想起这些感悟颇多。我只是个平凡的肉身,我希望那些死去的人过的好,希望那些活着的人也过的好。还希望我的同胞能快乐。希望我的祖国能民主自由科学博爱宽容。